GDP 表面成長的背後：俄羅斯經濟在戰爭與制裁夾縫中掙扎

自 2022 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這場衝突已不僅是軍事角力，更是對俄羅斯經濟實力與韌性的一場考驗。長期以來，俄羅斯依賴能源出口與軍事工業支撐經濟，但西方制裁與戰爭支出正在改變局面。雖然表面上俄羅斯經濟顯示增長，但實際情況卻充滿隱憂，包括高通膨、貨幣貶值、勞動力短缺及持續擴大的財政赤字。

川普當選總統不見得代表普丁的勝利，但這的確讓俄羅斯能持續打擊烏克蘭的決心──即便俄羅斯的經濟狀況不佳，但烏克蘭本身的戰況也絕對難以說是樂觀。川普本身就對美國持續金援烏克蘭採取極度遲疑的態度（他本身也不承諾會協防台灣），他的勝選某程度上代表華盛頓特區中某部分人的意見：那就是希望透過談判解決俄烏戰爭。

不管實際狀況如何，俄羅斯的軍隊持續在軍事上取得進展，而烏克蘭也依然在抵抗。假設兩者要停止戰爭，勢必要有一方會被施壓，假設川普施壓烏克蘭接受協議停止戰爭，那俄羅斯勢必會在經濟喘口氣後，對烏克蘭採取更多戰爭動作。但事實上西方的協助談判並非完全沒有籌碼，許多觀察家看到俄羅斯經濟成長率仍在提升，就認為西方國家的經濟制裁沒有生效：事實上制裁已經造成重大損害、也大幅減少了克里姆林宮政策施行餘裕。

▲ 俄羅斯的 GDP 成長或衰退狀況。（Source：Statista）

戰爭經濟的假象繁榮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數據，俄羅斯 2023 年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率達到 3.6%，並預計在 2024 年保持相似水準。這數字看似令人驚嘆，但它掩蓋了經濟過度依賴政府支出的現實──特別是與軍事相關的開支。根據俄羅斯最新預算計畫，2025 年國防支出將提高 25%，占 GDP 的 6%。相比之下，美國的國防支出占 GDP 比例僅為 3%。這種巨額開支的結構性偏向，正在壓縮其他關鍵領域的資源分配，例如基礎建設與社會福利。

此外，俄羅斯經濟的成長率，伴隨著高通膨與匯率波動的問題：俄羅斯的通膨率已超過 8%，而名目工資增長達到 17%。失業率則降至僅 2%，創下歷史新低──低失業率是由於大量男性被徵召入伍或選擇加入軍隊，而非經濟活躍的結果。勞動力市場的緊張狀態迫使企業提高薪資，進一步推動通膨升溫，更令人擔憂的是盧布匯率的持續下跌。2024 年 11 月，盧布匯率跌至兩年來的最低點，對進口商品價格造成巨大影響，進一步提高了俄羅斯民眾的生活成本。

能源出口與西方制裁的角力

俄羅斯經濟的核心支柱是能源出口，特別是石油與天然氣。但自 2022 年以來，西方針對俄羅斯能源部門實施了一系列嚴厲制裁：例如七大工業國（G7）實施的石油價格上限政策，雖然一開始對俄羅斯石油收入造成衝擊，但俄羅斯很快透過建立「影子艦隊」迴避制裁，繼續以每桶 60~70 美元出口石油，不過包括英國在內的歐洲勢力也持續對影子艦隊實施制裁，造成俄羅斯的壓力，且透過影子艦隊運輸的價格仍低於市場價值，因此制裁仍對俄羅斯財政收入造成壓力。

俄羅斯的能源收入仍未恢復至戰前水平，而且歐盟和英國正計畫進一步限制俄羅斯能源出口，並推動擴大對美國液化天然氣的進口。俄羅斯能源巨頭 Gazprom 在 2023 年虧損高達 73 億美元，顯示其出口能力正在萎縮。如果西方進一步降低俄羅斯石油價格上限至每桶 40 至 50 美元，並加強對影子油輪的追蹤與制裁，俄羅斯能源部門可能面臨更大的壓力。

技術封鎖與軍事供應鏈的影響

除了能源，俄羅斯的技術依賴也是其經濟與軍事的雙重打擊。根據烏克蘭經濟學校的研究，俄羅斯軍事裝備中的外國零件有 95% 來自西方國家，其中美國製造的零件占 72%。這些關鍵技術的限制，使得俄羅斯的軍事工業面臨巨大挑戰。西方國家加強出口管制後，俄羅斯被迫尋求其他國家的替代供應，例如中國與土耳其。然而，這些替代品的品質普遍較低，對俄羅斯的軍事能力構成限制。

根據倫敦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的一份報告顯示，目前俄羅斯戰爭中使用的 80% 坦克與裝甲車並非是新的，而是用現有庫存翻新上場，而研究員也認為從 2025 年開始，這些坦克與裝甲車將會需要進一步的整備與翻新，而 2026 年他們將耗用掉大量的庫存設備，制裁使得進口所需設備變得更困難且昂貴。

西方若進一步加強對雙用途技術出口的管制，例如針對中間商和第三國的制裁，將迫使俄羅斯付出更高成本來維持其軍事供應鏈。這不僅會影響俄羅斯的戰場優勢，還可能導致軍備生產出現中斷，削弱持續戰爭的能力。

金融政策與社會、企業困境

俄羅斯普通民眾正承受著高昂的經濟代價。食品價格大幅上漲，特別是黃油、雞蛋和馬鈴薯等基本生活用品的價格，給低收入群體帶來巨大壓力。一些地區的零售商甚至將乳製品鎖起來以防偷竊。聖彼得堡的一名退休教師形容自己的處境時說：「每次看到價格標籤，我都感到震驚。現在連笑話都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否則無法平衡自己的情緒。」

此外，高額的軍事工資和獎金吸引了大量年輕勞動力投入軍隊，進一步加劇了民間勞動力的短缺。這對於中小企業和地方經濟造成了長期影響，許多企業因無法支付競爭性薪資而面臨經營困境。事實上，俄羅斯央行已經預測明年的經濟成長率將會急遽放緩至 0.5%~1.5%，現在盧布兌美元暴跌至 2022 年以來的最低水準；這些狀況都讓俄羅斯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

俄羅斯中央銀行為應對高通膨和匯率波動，將基準利率提升至 21%，創下歷史新高。這一政策短期內有助於穩定金融市場，但其長期效果卻對企業活動與經濟增長造成負面影響。高利率提高了融資成本，企業投資受到壓制，而中小型企業尤其受到影響。

許多俄羅斯商業領袖對中央銀行政策表示不滿，而這樣的做法也遭到包括俄羅斯國家石油公司（ROSNEFT）、俄羅斯國家軍工企業集團（ROSTEC）、俄羅斯北方鋼鐵公司（SEVERSTAL）的負責人大肆抨擊俄羅斯央行的做法將導致企業發展持續衰退；而俄羅斯工業家與企業家聯盟（RSPP）在內的團體建議政府干預中央銀行決策，放寬利率政策以促進經濟增長。然而，中央銀行強調其獨立性對於經濟穩定的重要性，並警告過度的政治干預可能帶來長期通膨風險。

▲ 俄羅斯的利率不斷飆升。（Source：Trading Ecnomics）

川普的「選擇」將左右俄羅斯的未來

對比於俄羅斯，美國與歐洲因為戰爭、疫情而發生的通膨與經濟狀況壓力都逐漸紓緩，也因此歐洲打算持續降低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甚至加大美國天然氣的進口，理想的狀況是，川普得以接手這些「好處」，並在持續對俄羅斯經濟制裁的狀況下，持續強迫俄羅斯站上談判桌、且還能獲得歐洲的政治讓步，這些都能讓川普宣稱是他自己的「勝利」。

以川普第一任政府的作為來看，這些實質的「好處」應該會是他想要的，且確保歐洲持續購入美國的能源與武器，將能讓川普宣稱其向歐洲施壓。打擊俄羅斯的經濟藉以讓俄羅斯站上談判桌，與施壓烏克蘭站上談判桌，這兩者所造成的結局將會完全不同。相比拜登政府的時空環境來看，川普政府的確還有除了增加對烏克蘭軍事支援以外的選項，加大對俄羅斯的經濟打擊，風險遠比軍事支援還小，但這一切可能都取決於川普政府的一念之間。

（首圖來源：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