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996！荷蘭四天工作制能複製到其他國家嗎？

當地表多數上班族還在為工作與生活平衡掙扎，荷蘭已達成「一週工作四天」。

歐盟統計局（Eurostat）數據，荷蘭20~64歲人口，平均每週工作時數只有32.1小時，是歐盟最短，其次是奧地利、德國和丹麥，週工時普遍落在34小時。有趣的是，荷蘭「一週工作四天」制度，竟然來自女性勞動者對兼職工作的迫切需求，而不是基於公司的員工福利。

1970~1980年代，戰後經濟復甦，為荷蘭與歐洲各國帶來新的就業機會，女權主義漸漸興起，越來越多女性渴望走出家庭，進入職場。然而，傳統社會期待並未消失，女性仍為家庭主要照顧者，需要承擔育兒、持家與照顧父母等責任。

面對兩難處境，荷蘭社會並沒有選擇強迫女性在事業與家庭間做出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開始探索新工作模式：兼職工作。

荷蘭勞工制度轉折點

最初，兼職安排並未受廣泛重視：企業主認為兼職員工投入度不足，政府則擔心整體經濟產出會下降。1970年代，荷蘭職場長期面臨高失業率、薪資停滯與工時過長的困境。1982年政府、資方與工會達成有關鍵意義的「瓦森納協議」（Wassenaar Agreement），以縮短工時與推廣兼職換取控制工資成長和降低失業，開啟一系列勞動市場的制度改革。

接下來1980~1990年代，荷蘭逐步推動勞動市場彈性化，逐漸放寬工時規範，讓兼職與彈性工時成為被接受的常態，後來又推《彈性工作法》（Flexible Working Act），確立員工申請調整工時與遠距工作的權利，雇主若無正當理由不得拒絕，並將兼職工作納入社會福利保障。

這些改革讓荷蘭女性在兼顧家庭的前提下，能持續工作並保持一定經濟自主性，逐步走向「『一個半』薪家庭」模式（男性全職、女性兼職），奠定今日荷蘭社會兼職文化的職場風氣。

工時短卻未帶來經濟崩潰

不少反對者會擔心：「這麼短的工時，荷蘭經濟撐得住嗎？」答案是，撐得住，而且撐得很好。OECD資料，截至2024年底，荷蘭82%適齡勞動人口在職，遠高於英國75%、美國72%和法國69%。就算每個人工作時間少，但就業人口高、單位勞動生產力也高，荷蘭依然是歐盟人均GDP最高的國家之一。

關鍵在「生產力」，工時短更容易保持專注，更少被疲勞拖累。荷蘭企業發現，傳統一週五天40工時工作量壓縮到四天，反讓員工更投入、下班後有更多時間休息與充電，整體產出不降反升，甚至某些產業的效率與創造力顯著提升。

企業還意識到，家庭與工作間取得平衡的女性員工，往往展現更高工作效率和忠誠度。更靈活的工時安排，也讓企業更容易攬才留才，當員工撥出更多時間陪伴孩子，安排家庭生活，不僅提高員工滿意度，也讓職場更具吸引力。

這波女性兼職帶起的「一週工作四天」風氣，改變了企業運作模式。許多全職工作者，也跟著將五天工時壓縮到四天完成。如今荷蘭四天工作週已成主流。超過50%在職人口享有某種形式的彈性工時安排，讓荷蘭在「工作與生活平衡」的國際評比屢屢拔得頭籌。

可複製模式？

荷蘭經驗引起全球關注。近年許多國家和企業開始試驗四天工作制，希望複製荷蘭的成功。比利時、德國、英國等歐洲國家都推出試點。然而，荷蘭模式能否直接移植到其他文化，仍是個開放性問題。荷蘭社會的高度信任、協作文化，以及高人均薪資、強大的社會保障制度，都是四天工作制成功的重要條件。

舉例來說，荷蘭家庭靠兩份兼職收入就能過得舒適，美國卻幾乎難以想像。《Good.is》調查，荷蘭家庭兩份兼職收入生活依然充裕；但美國單身漢若要「過得舒適」，年收入通常必須超過8萬美元才夠用。此外，美國並無法律要求公司提供帶薪休假，是將假期視為員工福利；相比之下，荷蘭法律規定員工每年至少有40天帶薪年假，此外還有度假補助（holiday allowance）等福利。

未來，這制度能否在其他國家成功複製，還有許多條件與文化因素需克服。但這場從兼職開始的改革，已為世界示範：制度創新，往往需要長年累積的選擇與堅持。

（作者：陳宜伶；本文由《商業周刊》授權轉載；首圖來源：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