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vidia 挖礦史:把這代最優秀工程師聚在一起研究挖比特幣

作者 | 發布日期 2022 年 08 月 30 日 8:00 | 分類 GPU , 公司治理 , 加密貨幣 line share follow us in feedly line share
Nvidia 挖礦史:把這代最優秀工程師聚在一起研究挖比特幣


如果問各大科技公司,Nvidia 最讓人羨慕的地方是什麼,「不受週期所苦」可能是最多的答案。

身為獨顯起家的公司,Nvidia先是搭上AI東風,變成人工智慧公司,然後比特幣捧紅虛擬貨幣市場,顯卡廣泛用於「挖礦」,再然後智慧車產業崛起,車用晶片業務也迅速生長。這些業務都有個特點,是巨大體量的產業離不開的底層核心「零件」。

這讓Nvidia避開大部分公司都煩惱的行業週期:遊戲業不景氣時,可靠AI產業需求補上,AI虛火退去時,可用汽車業務繼續;甚至疫情期間,更是在家上班的受益者。換句話說,Nvidia就是所有人羨慕的「收稅」公司,永遠離不開它,是永遠增長狀態。然越來越明顯的趨勢顯示,原本有無視週期屬性的Nvidia,原本有多樣性優勢,卻因和挖礦走太近,將自己和「幣價週期」綁在一起。

最新財報,Nvidia先罕見提前發布業績下滑警告,由於遊戲業務疲軟,第二季收入與同期相比可能大幅下降19%。8月25日Nvidia公布最新2023財年第二季財報:證實出現近兩年來首次營收下降,利潤也是連續斷崖式下跌。

營收67.04億美元,相比上季下降19%,淨利潤6.56億美元,相比上季下降59%,降回兩年前同期水準。Nvidia把業績下滑歸咎於遊戲業務營收20.4億美元,相比上季下降44%。

儘管CEO黃仁勳稱業績低於預期是因遊戲業務放緩,但不少市場觀察者眼中,他顯然避重就輕,為「雪崩」真正推手──加密貨幣市場動盪──開脫。

主動陷入「幣價週期」

這不是Nvidia第一次被加密貨幣市場起伏反噬。今日市值狂跌、產品去庫存困難,都如複製四年前情景,當時Nvidia剛在加密貨幣潮下吃足紅利。2017年數位貨幣幾十甚至上百倍價格飛漲,引來無數礦工手持GPU加入數位淘金大軍。為了加速挖礦,不少礦工同時使用上百張顯卡,加上全天24小時連續運行導致電子元件壽命大幅縮減,全球顯卡銷量一時劇增。

Gartner統計,PC端GPU從2015年27億美元增加到47億美元,幾乎增長一倍,GPU總營收也從38.2億美元猛漲至64.5億美元。

原本夠賣一季的顯卡,十幾天甚至幾天內迅速搶光,到處流傳礦工飛到全球搶卡的故事,價格越炒越高。以礦工常用的GTX 1060顯卡為例,媒體報導2017年5月前拿貨價約1,650人民幣,2017年6月後漲到2,900人民幣。

▲ 2017年11月至2018年1月8日,各種GPU價格都上漲,最右欄是2018年1月估算30天挖礦盈利。

Nvidia此時下場,開始收割紅利。

  • 先是出貨專門挖礦、取消輸出介面的GTX 1060 6GB,首批供貨高達30萬塊。
  • 數月內GTX 1060 3GB更以這種無輸出礦卡為主,停掉正常有輸出的顯卡出貨量。
  • 2017年底,又特地重寫驅動最佳化顯卡性能,並推出P106、P104系列專業礦卡。算力更強,但都沒有IO輸出介面,僅支援OpenGL,意味沒法給遊戲用。另外保固期只有90天,遠低於普通顯卡,價格也更低。

Nvidia還宣布,為了提供挖礦市場晶片,將與AMD密切合作。然而與Nvidia針對挖礦需求的大調整相比,極少公開談論挖礦業務對營收的貢獻,不論財報還是管理者說法。財報的礦卡收入與普通用戶銷量放在一起,統一為「遊戲」(專業礦卡收入歸至其他類),因此挖礦到底幫Nvidia賺了多少錢,外界始終不知道。

曾有人直接拿GPU被礦工搶購一空的傳聞去問黃仁勳,卻只得到太極拳式回答:

Nvidia對用戶買GPU的用途都有掌握,有些人買GPU以深度學習,有些人玩遊戲,有些人買來挖礦,對後者「我們必須留意,並確保充足庫存」。

媒體報導Nvidia首次表明「挖礦」業務賺大錢已是2018年,2018年第四季財報發表後。財報顯示圖形處理器領域領先且快速增長,礦潮推動下更收入頗豐:全年收入創97.1億美元新高,較去年同期增長41%。遊戲收入占比超過50%,達55.1億美元。

「(加密貨幣收入)難以量化,但占收入比例高於上一季」,首席財務長Colette Kress說。

外界可不這麼認為。財報季後不久,Susquehanna下調Nvidia目標股價,因虛擬貨幣相關收入占營收10%,同時被調低預期股價的還有AMD,因認為虛擬貨幣相關收入占總營收20%。

AMD對Susquehanna表達不滿,但Nvidia保持沉默。黃仁勳開始在公開場合表示看好加密貨幣,並宣傳Nvidia GPU的強大挖礦力。「我們的GPU支援世界最大規模分散式超級計算,就是大受歡迎的原因。我們的處理器可完美適應超級計算能力需求。」黃仁勳說。

從2016年到2018年9月,Nvidia市值一路高歌猛漲,從140億美元猛增到1,750億美元,成為新業界神話。

然後,礦災就來了。

比特幣從2018年初1.7萬美元一路暴跌至年底4,000美元上下。重重資金壓力下,礦工紛紛拋售顯卡,且價格遠低於定價。GPU生產明顯供過於求,導致顯卡價格下跌及庫存積壓。反映至Nvidia 2019年第四季財報,是收入和利潤直線下滑,當季總收入相比上季減少31%,利潤相比上季減少54%,股價亦低至不到160美元,跌回礦潮前價格。

如果說一些被捲進加密貨幣節奏的公司,隨著幣價週期沉浮還令人唏噓,Nvidia更像主動跳進漩渦。Nvidia對從加密貨幣爆發賺到的錢一直輕描淡寫,但身體很誠實,這些舉動證明都知道加密貨幣營收有多香。

2020年第二次礦潮來臨,Nvidia再次行動,並未汲取上次幣價暴跌的經驗。晶片荒下頂著遊戲玩家的壓力,還為礦工另開CMP系列專業礦卡:

為了達最佳挖礦性能和效率,CMP拿掉圖形處理功能,更低核心峰值電壓和頻率。為了吸引礦工,保固期比上一代礦卡90天增加到3個月,算從上次礦災礦卡被用戶改成獨顯出售衝擊Nvidia市場的教訓,特別處理過CMP系列核心。

然後以「公司盡一切努力將GPU送到遊戲玩家手中」為名,宣布2021年5月後推出的GeForce RTX 30系列皆為限制挖礦性能的LHR(Lite Hash Rate)版,一舉將本來就搶不到的RTX 30系列顯卡價格再推高。LHR版顯卡招致不少嘲諷,說雖然Nvidia聲稱破解雜湊鎖的難度很高,但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而事實證明,人們還是低估了Nvidia深耕礦工的決心。2021年3月Nvidia就「不小心」放出一支開發者驅動,導致第一批鎖算力版RTX3060全部破解,引起譁然。Nvidia迅速表示,5月版使用升級版LHR鎖,以軟硬軟體結合限制算力。之後一年不斷有人聲稱破解LHR鎖,直到今年5月100%破解:QuickMiner公司NiceHash團隊宣布成功將LHR顯卡恢復到完整雜湊算力。

Nvidia甚至自己還當過「官方黃牛」。去年中中國官方微博GeForce宣布6月18日開售RTX 3080 Ti,活動海報價格是1x,xx9人民幣起,比漲價後定價至少高1千人民幣。

▲ 漲價後國行3080 Ti和3070 Ti售價為8,999、4,499人民幣,但官微報價卻是1x,xx9人民幣起。

黃仁勳則徹底成了加密貨幣鼓吹者,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加密貨幣熱潮會持續,並重申加密貨幣價值論。最後Nvidia市值再次大漲,突破5千億美元,與台積電一起成為業界唯二超過5千億美元市值的半導體公司。

今年2月Nvidia喜氣洋洋公布2022財年財報,全年收入創269.1億美元紀錄,較上一財年166.8億美元增長61%,首次連續7季營收上漲。

聰明的腦子天天就等礦潮來

雖然礦潮直接讓顯卡銷量和價格巨幅上漲,雖然所有人都知道Nvidia從虛擬貨幣潮吃飽喝足,卻繼續「無視」虛擬貨幣。凡提到遊戲業務營收的超級增長,Nvidia就拚命感謝遊戲玩家,好像高價搶顯卡的礦工不存在。Nvidia強調大部分增長來自影片遊戲業務、專業圖形可視化及資料中心業務,遊戲玩家才是核心使用者。

5月Nvidia發布最新財年Q1財報,雖然營收與同期相比大漲46%,利潤卻相比上季下降46%。Nvidia首席財務長Colette Kress表示現在顯卡挖礦過時了,未來趨勢會更明顯,顯卡市場會回歸玩家為主的常態。這聲明讓玩家嘲諷,紛紛表示看到虛擬幣市場不行了,才開始重視玩家是不是太晚了,玩家也是人,被無視那麼久了早就死心……

顯卡拋售的一大原因,除了虛擬貨幣降價引發礦難,還有以太坊2.0即將上線,代表挖礦原本採用的PoW(工作量證明)將轉成PoS(權益證明),即挖礦不用再靠顯卡。研究機構估計,若礦工放棄顯卡挖礦,超過三分之一消費顯卡市場可能消失。New Street Research報告,自2021年以來,礦工購買30億美元顯卡,二手市場顯然無法短期內消化如此巨量拋售。

大量二手顯卡流入市場,與新品直接競爭,去RTX30系顯卡庫存讓Nvidia十分頭痛。媒體報導,Nvidia鮮見調低RTX30系顯卡定價,RTX 3090 Ti降幅高達500美元,海外市場下調至1,499美元,RTX 3090 / 3080 Ti下調200美元,RTX 3080 12GB也首次出現799美元建議零售價。

然而即便是骨折價也很難賣出去:「人們不想買GPU,因知道可能兩季就過時。」這次Nvidia重複四年前股價暴跌、市值縮水戲碼,SEC(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也看不下去這自欺欺人說法了。5月SEC指控Nvidia 2018財年連續幾季「未披露加密貨幣挖礦是公司遊戲收入與同期香比增長的重要因素」。

這次Nvidia沒有辯解而選擇和解,支付550萬美元,「但沒承認或否認指控」。

Nvidia對虛擬貨幣收入等一系列操作,讓許多遊戲玩家和投資者非常不滿。遊戲玩家憤怒點在Nvidia靠虛擬貨幣賺錢時,說是遊戲玩家的功勞,但玩家根本買不到正常價格的顯卡;當虛擬貨幣市場出問題、「遊戲收入」降低時,Nvidia又說是玩家不買貨。

上一季財報會議Nvidia言之鑿鑿表示:遊戲市場底層需求非常穩,對搭載GeForce的PC需求從沒這麼強過,遊戲業走勢太好了。然後60天後公布「遊戲業務」相比上季暴跌60%。

許多投資者終於看清黃仁勳之言就像加了密的幣圈黑話,看似說遊戲業,原來都在說幣價。也有投資者表示,Nvidia和加密貨幣走勢綁定的最大問題,就在不公開真實數據,是誤導投資者的行為。

回顧Nvidia挖礦史,可看到靠這種資訊偏差吹高的股價泡沫,已滲透Nvidia許多舉動。比起競爭激烈、創新壓力巨大的核心業務,虛擬貨幣顯然就像躺著賺遊戲,需要更多定價、囤貨、微改良產品等投機操作,然後壟斷「淘金潮時賣鏟子」這件事,就能賺取巨大收入。表面上就是越來越慢的產品創新反覆運算、技術突破,和越來越花心思的礦卡設計、庫存炒作及大剌剌掩飾挖礦收入有多少。

套用Facebook早期工程師Jeff Hammerbacher批評網路公司的話:「我們這代人最優秀的頭腦,都在思考如何讓人點擊廣告,這太糟糕了。」那沉迷挖礦的Nvidia,同樣聚集了最好工程師,但如果這些工程師聚在一起只是為了研究挖礦,那也只能用這句評論:

這也太糟糕了。

(本文由 品玩 授權轉載;首圖來源:shutter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