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天黑請閉眼……人資請睜眼

11 月初馬斯克扛著一個洗手槽走進 Twitter 大門，網友歡天喜地發哏圖：把馬斯克頭接上薩諾斯身體，彈個響指，半數員工灰飛煙滅。

因一直有消息說馬斯克要大裁員 75%，然而馬斯克造訪公司時，跟圍在身邊的員工說「（裁員 75%）不知道誰說的，沒有這回事」。聽到新老闆回答，在場員工鬆了口氣。然而他們沒想到：不到一星期老闆就反悔了，直接用矽谷罕見的冷酷手段大裁員，將員工推下萬丈深淵。

Elon Musk ahora es el patrón de Twitter 😳 pic.twitter.com/v2xVAG4cA9

— The Top Comics (@TheTopComics) October 28, 2022

事先宣傳的大屠殺

自馬斯克確定接管公司以來，員工都人心惶惶，大規模裁員消息還沒確認前，就有員工月初收到「立即生效」（effective immediately）雇用中止通知，且馬斯克和夥伴進駐後，Twitter 通知員工「程式碼凍結」，不再上傳新程式碼到系統。

10 月 31 日很多從事重要工作的員工，如信任和安全部門（Trust & Safety）發現系統工具許可權遭拒絕，完全沒法上班。此團隊僅剩約 15 人，不過 Twitter 宣稱「一線審核員」（如無意外是外包人員）上千人仍正常工作。

考慮到一週後美國兩年一度極其重要的期中選舉將到，不能用工具代表這些員工無法審核、標記甚至封殺傳播假內容，試圖擾亂選舉的訊息和帳號。為了保住工作，某 Twitter 工程總監告訴團隊「不要等機會到你手上……要自己抓住機會」，建議員工自己做新產品和功能，找機會直接給馬斯克看，如他喜歡就會留下人。

員工原本用公司規定通訊軟體 Slack，發現馬斯克及手下接管公司後很快監控 Slack，於是轉而使用各種非官方 IM 軟體（如 Telegram、Signal 等）及匿名職場社交平群 Blind 交換資訊。

大家心裡都清楚命不久矣，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收到通知。之前就有相當多員工公開更新 LinkedIn 求職資訊。11 月 2 日消息流出，馬斯克計劃裁員約 3,700 人，正式通知定在 4 日。接著 3 日下午 3~4 時，有確定消息出現：裁員開始，比例和名單已發給各部門。有員工信箱、Slack 帳號等存取權都遭拒絕，無法登錄，有員工表示收到裁員信了。

信件顯示 Twitter 受影響和未受影響的員工都將收到信件通知，且為了避免員工報復公司「刪庫走人」，4 日會關閉所有辦公室，且暫停所有員工 badge 存取權。

裁員信是馬斯克接管公司後第一封寄給員工的信。這封信之前馬斯克未曾與員工有任何公開全體溝通──員工都明白此人來者不善，卻沒想到他接管公司一週後第一次溝通就是裁員，且許多人看來這封信寫得相當無情。

自稱 Twitter 員工的人透露：自己及朋友部門約 80%~90% 被裁，更有團隊全滅。更離譜的是，這位員工描述產品經理（PM）也被裁得七零八落。這輪結束後，剩下工程師和 PM 比例高達 80:1。

Slack 一下子熱鬧起來。一開始是員工寫下和同事告別的字句，然後有人貼了敬禮表情符號。「紅色婚禮開始了嗎？」某員工調侃，引用《權力遊戲》知名大屠殺場面──死亡人數 3,500 人，正好和這次 Twitter 大裁員人數差不多。

然後 Slack 所有人都開始貼敬禮和❤️……排山倒海表情符號下，Slack 充斥複雜情緒。之後高潮來臨：馬斯克突然被拉進全員工頻道。3 日傍晚前高階工程經理 Joan Deitchman 在自己小組 Slack 寫道：

今天後還在這裡活著的人們，我希望你們記得這團隊有多棒。我們站在一起，堅守正直與道德，互相支援，並為了做正確的事不屈服強權……加油，勇往直前！

Deitchman 團隊名為 META，負責提高 Twitter 演算法透明度，研究假消息為何被演算法增幅，且開發幫助員工和使用者的方法和工具，遺憾的遭全滅。Twitter 員工都在利用每分每秒向戰友致敬，最後告別，直到自己也消失。

Probably my last Twitter Slack message. The ML Ethics, Transparency, & Accountability team was one of a kind. Forever grateful that @ruchowdh took a chance on me and I got to be a small part of it. 🙏💙 #lovewhereyouworked pic.twitter.com/L6GtpGa5Hv

— Joan Deitchman (@JoanDeitchman) November 4, 2022

Tweeps are just hanging out in Slack saying nice things to each other until their access is cut off. I’ve never seen anything like it.

Some really incredible people leaving Twitter tonight. We are all worse off without them there

— Casey Newton (@CaseyNewton) November 4, 2022

每個 Twitter Slack 頻道人數都以肉眼可見速度減少，親眼見證歷史發生，目睹同事被老闆「屠殺」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慄。從 Twitter 員工及關係人士聽說，24 小時內 Twitter 甚至異常「團結」：有人 2 和 3 日上午就主動辭職了，也有人 4 日大屠殺後活下來卻遞交辭呈。

馬斯克不僅砍掉大批單位，也關閉所有員工資源社群（BRG），如女性員工組織（TwitterWomen）、亞裔員工組織（TwitterAsians）、非裔員工組織（Blackbirds）等。

裁員後很多人立刻提出關鍵問題：這次裁員違反聯邦和加州勞工保護法。聯邦和加州都有 WARN 法案，全名「員工調整和重新訓練通知法」，要求僱主須提前 30 或 60 天通知要解雇的員工。

3 日晚間就有五名員工提告 Twitter。Cornet、De Caires、Kindel、Camacho 和 Pan 都是 1 日和 3 日時遭解僱。訴狀指出 Twitter 解僱流程都沒有提前 60 天書面通知，違反聯邦和加州 WARN 法案，且也沒有提出任何遣散補償金方案。

原告律師選擇加州知名勞工權益律師事務所 Lichten & Liss-Riordan，合夥人 Shannon Liss-Riordan 曾代理特斯拉員工「非法裁員」案件，最後員工和特斯拉庭外和解，特斯拉支付金額未知的和解金。

▲ 被裁員工集體提告 Twitter。（Source：加州聯邦地區法院）

目前情況是，馬斯克意識到這次裁員太草率，法律面會吃虧。Twitter 5 日聯絡大批受影響員工，告知他們會進入「隱形工作期」，即不用上班，但名義上仍在職。

住在紐約州的員工這段時期到明年 2 月初，遵照當地法律為 90 天，加州及其他州員工到 1 月初，即 60 天。且 Twitter 也開始和裁員者談判資遣費。Twitter 告知被裁員工，如果他們簽署協議，可再多獲一個月薪水和各福利為補償。

而某家最近也裁員的公司通知信將資遣補償、獎金、未使用假期、醫保、股票解禁、移民簽證支援等各種問題全部列出來（下圖），高下立判。

混亂的第一週，廣告主大逃亡

除了大裁員壓縮成本，馬斯克也想盡辦法留住廣告主。4 日早上馬斯克推文，算親口承認廣告主紛紛撤出 Twitter：

由於激進團體向廣告商施壓，Twitter 收入大幅下降，儘管內容審核沒有任何變化，我們也盡一切努力安撫激進分子。極度混亂！他們試圖破壞美國的言論自由。

Twitter has had a massive drop in revenue, due to activist groups pressuring advertisers, even though nothing has changed with content moderation and we did everything we could to appease the activists.

Extremely messed up! They’re trying to destroy free speech in America.

— Elon Musk (@elonmusk) November 4, 2022

馬斯克口中的「激進團體」指的是「科技問責」（Accountability Tech）、美國媒體事務（Media Matters for America）等自由派機構。這些非營利組織在馬斯克接管公司後發起活動，呼籲甚至逼大廣告商抵制 Twitter。

Twitter 排名前 20 廣告主有迪士尼、寶潔、百威英博等，都表示已經或考慮暫停買 Twitter 廣告。福斯集團旗下奧迪、藍寶堅尼、賓利、保時捷等品牌都暫停買 Twitter 廣告。嘉士伯集團也表示要求行銷團隊暫停 Twitter 行銷。知名美國戶外品牌 REI Co-op 不僅停放廣告，甚至完全停止 Twitter 帳號活動，官帳 2 日後再也沒有推文。

還有位廣告業高層說馬斯克召集廣告顧問開會，會後馬斯克裁員和他的承諾背道而馳，詢問的人甚至被馬斯克黑單。

馬斯克不喜歡自由派不是新聞，早在前幾年就想將公司總部搬到德州。然而接管 Twitter 以來，他完全不遮掩對美國共和黨、極端保守派、陰謀論者的偏袒。最近暴徒闖入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舊金山的家，裴洛西不在家，但丈夫受重傷，至今未恢復。事件發生後，網友很快按圖索驥發現此暴徒大衛·德佩（David DePape）深受極端保守派陰謀論影響，且警方查出此人目的就是刺殺裴洛西。

馬斯克此時卻推文「此事背後另有隱情」，還引用知名陰謀論假新聞網站推文，儘管他很快刪文，仍遭大批網友、公眾人物批評。他無法接受批評，又推文暗諷批評他的《紐約時報》才是假新聞網站。

接管公司第一天，馬斯克寄信給廣告商，要求對他和 Twitter 表示忠誠，但據廣告追蹤平台 MediaRadar 報告，馬斯克上半年突然宣佈要收購 Twitter 後，廣告客戶一直穩步下降：從 5 月 3,900 家降到 8 月 2,300 家，9 月小幅回升到 2,900。

但別以為回升就是好：報告指出 Twitter 廣告客戶一直洗牌，每個月都有幾百甚至上千家客戶撤出，又有新客戶進來。7 月前 Twitter 每個月都有 1 千多家新客戶，然自從馬斯克與 Twitter 糾纏不清，7 月新客戶降到只 200 家。如果廣告商信任持續流失，馬斯克想還清收購欠投行的錢，恐怕只有兩種方法：

自己掏腰包（還得繼續賣特斯拉股票）。
說服同樣瘋狂流失的使用者都轉成付費。

問題是付費計畫 Twitter Blue（藍勾勾用戶）進展也不好，馬斯克一開始推文問每個月收費 20 美元可好，但遭知名作家史蒂芬·金狂噴後，馬上降價到 8 美元。

We need to pay the bills somehow! Twitter cannot rely entirely on advertisers. How about $8?

— Elon Musk (@elonmusk) November 1, 2022

然而只 8 美元使用者都不想付，當然不是付不起，而是馬斯克和他的夥伴在推 Twitter Blue 這件事吃相有點難看。投資人、PayPal 黑幫成員、Podcaster 也和馬斯克關係很好進入 Twitter 戰時指揮室（war room）的 David Sacks，也是發號施令者之一（儘管有 Twitter 員工透露他只是馬斯克的跟屁蟲，馬斯克走到哪他走到哪，馬斯克站著他絕不坐下），推文說：「有權有勢的菁英生氣不是因為必須付 8 美元。他們氣的是任何人都付得起 8 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