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用工程師和 AI 演算法「整頓」華盛頓，錢花在刀口上還是短視近利？

2024 年 11 月川普簽署行政命令，名為 DOGE（政府效率部）的神祕團隊橫空出世，直接向白宮幕僚長匯報。DOGE 之後由馬斯克領導，使命只有一個：「現代化聯邦技術和軟體」以「最大化政府效率和生產力」。

馬斯克對DOGE的投入程度絲毫不亞於其他事業。《Wired》報導稱他甚至睡在DOGE辦公室，正如他當年睡在特斯拉工廠。他解釋睡工廠是為了向員工傳遞訊息：老闆與他們同在，而不是在某個小島喝雞尾酒。

甚至號稱「床墊界的特斯拉」Eight Sleep，應馬斯克要求調了一批床墊送到DOGE辦公室。馬斯克在X宣稱，DOGE員工一週工作120小時，聯邦機構員工僅40小時。「快速行動、破除陳規」，正是馬斯克標誌性領導風格。

尤其接手Twitter後，馬斯克被一群忠實下屬環繞，裁減不必要員工和專案，至少減少一半員工，且往往不考慮對公司的潛在影響。如今他將這種作風帶入華盛頓，DOGE運作模式與當年他改造Twitter如出一轍。

快速行動，破除陳規

DOGE效仿馬斯克2022年收購X後眾多步驟。2022年信件馬斯克鼓勵Twitter員工要麼離職，要麼承諾成為「極硬核」的一員。信件主題為「岔路口」。兩年後數十萬美國聯邦政府機構雇員收到一樣信件，標題甚至都沒變。這封主題為「岔路口」的信，向中情局員工等逾200萬聯邦雇員發出買斷工齡提議，即如果決定「自願辭職」，可在9月30日前繼續領乾薪。

DOGE「第一把火」燒向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大幅縮減員工規模。2月2日，馬斯克宣佈關閉負責全球人道主義援助的美國國際開發署，據現任和前任官員透露，全球所有USAID人道主義工作全部暫停，超過萬名員工除約600人外，其餘均開始放假。

愛荷華州共和黨參議員喬尼·恩斯特公布清單，列舉美國國際開發署多年資助的專案和計畫，她說「浪費且危險」的開支直到DOGE介入，才讓納稅人鬆了口氣。如USAID曾撥款2,000萬美元給芝麻工作室（Sesame Workshop），製作「促進包容性、相互尊重及跨種族、宗教和教派群體理解」的節目〈Ahlan Simsim Iraq〉。

USAID也提供阿富汗農民數百萬美元，鼓勵他們種植糧食作物取代罌粟，卻適得其反，導致阿富汗戰爭期間罌粟種植面積和鴉片產量雙雙上升。USAID也資助黎巴嫩旅遊業發展，甚至派遣烏克蘭模特參加時裝週；烏克蘭貿易援助也支付模特和設計師前往紐約、倫敦、巴黎時裝週及奧斯汀西南偏南音樂節旅行費。

許多保守派人士為馬斯克領導的DOGE削減USAID預算歡呼雀躍，視為典範，展示如何用強硬手段迅速縮減聯邦機構。

調查美國財政部後，DOGE還發現詐欺行為。馬斯克在X提到財政部款項問題，「我得知目前每年超過千億美元福利金發給沒有社會安全號碼（SSN）甚至臨時身分證的個人。如果屬實，極其可疑。我詢問財政部是否有人大致估計明確且明顯詐欺行為佔比時，共識是約一半，即每年500億美元或每週10億美元！」

馬斯克概述與財政部共同推出的一系列措施，包括引入支付分類代碼，以簡化審計流程；制定「禁止支付」名單，列出涉及詐欺或與已故人士相關實體；設定支付「理由欄」，說明細節。

用AI查帳，還要打造政府專用聊天機器人

AI是管理民眾的眾多人工「機器」之一，利用AI提升政府效率是值得追求的目標，也非新概念，拜登政府披露聯邦政府開發中兩千多項人工智慧應用，縮減人員同時，馬斯克DOGE也試圖將「用AI幫政府開刀」推向極致。

技術導向成員主導下，DOGE處處都能看到新科技的影子。DOGE團隊用人工智慧分析政府系統敏感數據，以審查開支並確定哪些部分能精簡。與傳統審計不同，DOGE AI系統直接接入財政部核心資料庫，用演算法監測異常數據，這可能導致自動化取代人類。持續關注馬斯克DOGE團隊的官員透露，最終目標是用人工智慧「以機器取代人力」。

DOGE還用AI軟體分析美國教育部敏感數據，如個人身分資訊和財務細節，以調查部門計畫和支出，重點是審查資金流向，如各種合約、撥款和費用。

DOGE團隊以微軟Azure存取教育部門財務資料，是高層指示員工授予馬斯克團隊存取權限。但教育部發言人稱，DOGE員工努力使部門更高效負責，還計劃將人工智慧分析員工和專案開支複製到其他政府部門，以推動辨識政府開支是否有潛在詐欺或浪費的款項。

多種手段縮減聯邦員工數，可能是邁向自動化的第一步，部分員工離職後，DOGE團隊嘗試用AI工具處理政府紀錄，所有能用AI自動化的工作會立即裁員，以「技術官僚取代官僚」。

據傳DOGE動開發GSAi，是為美國總務管理局（GSA）量身訂做的AI聊天機器人，目標是整理合約和採購數據，更清楚了解政府資金流向。美國總務管理局負責管理聯邦政府辦公大樓和IT基礎設施，整頓目標之一是提升12,000名員工工作效率。

某匿名信說馬斯克團隊似乎還希望利用AI聊天機器人及其他AI工具分析大量合約和採購資料。某人士透露，開發AI聊天機器人是GSA與Google就Gemini討論後決定。不清楚馬斯克是否使用X公司AI模型Grok，或Grok是否已部署協助DOGE工作。

儘管ChatGPT和Gemini等AI產品受美國企業廣泛採用，如寫信和產圖等，但拜登政府指示政府員工採用新技術時要謹慎行事。而川普策略很不同，命令下屬消除任何阻礙美國實現「全球人工智慧主導地位」的障礙。換言之，開發為聯邦政府提供全面預算建議的AI聊天機器人，是更大規模的「AI優先戰略」。

「天才工程師」組成的馬斯克「拆遷隊」

與馬斯克收購X類似，他安排一支盟友團隊操盤DOGE，有Boring Company、特斯拉和xAI等馬斯克公司員工，直接加入DOGE，還又徵招年輕工程師重塑政府運作。DOGE許多成員都是大學生年齡，幾人畢業，也有幾人可能是輟學或請假，多是大學三、四年級生。有趣的是，所有人要麼在馬斯克公司工作過，要麼實習過，要麼與彼得‧蒂爾公司有交集。彼得·蒂爾是Palantir董事會主席，Palantir是美國政府尤其軍方的重要承包商。

DOGE成員如23歲軟體工程師Luke Farritor，因出色運用AI解碼未開封古卷的希臘文而聲名鵲起，為團隊贏得70萬美元大獎。去年Farritor入選2024年蒂爾獎學金。Akash Bobba剛從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畢業，在Meta和Palantir實習過。

Edward Coristine去年高中畢業，似乎進入東北大學就讀。Wired取得學歷顯示，去年夏天Coristine曾在馬斯克腦機介面公司Neuralink實習，2022年在資安公司Path Network實習，因洩露資訊被解僱。

25歲的Gavin Kliger 2020年畢業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主修電氣工程與計算機科學，LinkedIn顯示擔任OPM高級顧問。Kliger寫過〈為何選擇DOGE〉一文，需付1,000美元才能閱讀，然而內容為空白，現已下架。

Gautier Cole Killian 2019年高中畢業，至少2021年前就讀麥吉爾大學，現為DOGE志工。他曾在Jump Trading工作，是專注演算法交易和加密貨幣的金融服務公司。他已刪除個人網站存檔，對「有效利他主義」及《遊戲未來》等主題感興趣。Killian在環境保護署網站列為「聯邦借調人員」，暗示他負責削減工作。X帳號1月創建後雖公開但不活躍，且只追隨一人：馬斯克。

DOGE職位申請頁面頗為簡潔，資料除了全名、聯絡方式和簡歷，還要求「提供兩三個要點，展示卓越能力」。DOGE發文提到，要找願意每週工作80以上小時，專注成本削減的高智商「小政府革命者」。

這些年輕工程師被賦予極高權限，接觸到掌控政府與企業、約聘人員合約，以及處理整個政府人力資源職能的大型政府機構，最近更涉及財政系統，處理數兆美元預算。

「官僚主義革命」還是「民主的威脅」？

DOGE揭露詐欺似乎是雙贏局面，不削減公共預算下減少費用。但有觀點認為，DOGE可能削弱重要公共服務的聯邦機構。許多民主黨和部分共和黨深感憂慮，認為馬斯克及團隊成員，不受聯邦工作人員倫理和規則約束，缺乏問責機制，並可能違法。

馬斯克的「特別政府雇員」是臨時職位，卻賦予他極大權限，還繞過全職政府雇員部分披露義務。批評者認為，敏感數據輸入AI軟體會增加外洩或網路攻擊風險，且AI系統出錯率不低，處理大數據時可能產生不正確資訊。

川普宣誓就職後幾分鐘，DOGE首起訴訟便發生。原告指控DOGE團隊非法賦予私人參與政府決策的權力，因當時白宮尚未澄清部分DOGE員工屬特別雇員。之後DOGE引發更多訴訟，代表USAID員工的工會20日將提告，馬斯克曾猛烈抨擊USAID為犯罪組織，故川普政府將USAID員工從13,000多人大幅削減至不到300人。

USAID工會告川普政府，要求停止「違憲且非法」裁員。另外是財政部員工工會提告，使聯邦法官發佈命令，限制DOGE員工存取處理每年數兆美元政府預算的系統。法律專家表示，DOGE職權範圍很可能取決於數十起官司的結果，某些案件可能需最高法院裁決。

DOGE成立僅一個多月，就製造不少新聞和噪音，傳DOGE新目標是年度預算削減高達2兆美元。馬斯克相信數據分析和AI能立即改變政府運作，「快速行動，打破常規」從創業文化完全入侵華盛頓。DOGE大刀闊斧成效初見端倪，且沒有停頓跡象。

技術驅動的政府行政體系改革，究竟會將美國引向何方？是更高效透明的未來，還是權力與技術的博弈？答案仍充滿不確定。

（本文由品玩授權轉載；首圖來源：shutterstock）